交警总队从来都没平静过，尤其是宋晁任大队长后。他雷厉风行的办事风格早在二大队的时候总队的人就有耳闻，所以他也被称为最难打交道的大队长。与之相反，被称为最好打交道的就是刑侦总队的白天队长。每次两人因案件一起工作时总被大家戏称为冰火两重天，事实上两人也确实是水火不容。除了经常被提到的代沟问题，两位队长办案风格也截然相反，去年7月发生的哈雷杀手事件就是最好的证明。
夏季的夜晚炎热的连随便转一下头都会出汗，好在也有徐徐微风吹过才不至于让云乡小区的老大爷们放弃花园里的交谈。这也是小区的传统了，每到周末晚上他们总要聚在一起说说小区的一些事，例如A栋楼有人不给垃圾分类、B楼有小孩随便从高处丢垃圾、C楼总有家庭暴力出现。虽然不一定能讨论出个结果，但下周一一定会由杨匡津大爷到居委会上交一份至少5页的报告。因为实在太热，杨匡津大爷只好到小区对面的超市去买饮料。虽然要到街对面去买，杨大爷却很自豪，因为小区唯一的老王便利店因为上周他那份长达10页A4纸的报告给逼着关门整顿，而事实上这个传统也是他发明的。他笑呵呵的朝着对面的超市走去，这个时间点街上的车很少所以他没有怎么在意过往车辆。就在走到路中间时突然传来震耳欲聋的马达轰鸣声，杨大爷停下脚步皱着眉头正想四处看看找出噪音制造者——
“据目击者称，就在杨大爷停下脚步后，不知从哪里冒出一辆摩托车就朝他撞去然后径直开走。”何小智拿着现场调查的结果向宋晁报告。“超市的职员吗？”宋晁闭着眼睛问到。“是，超市就在正对面。当时在柜台的收银员在吃晚饭，正好面对着玻璃外，所以整个案发过程都被他看在眼里。我也问到了马达声的问题，她说她也有听到，不过因为超市开着空调所以门关得很紧所以声音并不大。还在小区里的大爷们也有听到但也不大声。”何小智抬起头笑了下，“也是，花园离街道还是有些距离的。”宋晁突然睁开眼睛瞪着下属，“被害人当场死亡你还笑得出来？！”对面的年轻人赶紧低下头看着调查报告。“呃，超…超市附近的住户我们也调查了，除了不在家的都表示有听到马达声。而且有一家因为开着窗户所以听到的声音非常大，那位住户很生气但是一会后声音就渐渐远去了他也就没怎么在意了。”“能发出这样的马达轰鸣声。”宋晁捏起口中的香烟放进烟灰缸里掐灭，他抬起头看着何小智说，“应该也只有哈雷摩托车了。”何小智点点头说：“巧的是那位超市收银员也挺喜欢哈雷摩托的，所以他看出来那是哈雷摩托。虽然哈雷摩托价格高昂，但市内有购买的人也并不少。”说完，他将调查报告最下方的一份文件放在宋晁面前。宋晁匆匆扫了一眼，露出鄙夷的表情，“个个都是富家子弟，能确定是哪一款车吗？”“不大确定。当时街道灯光光线不足加上超市收银员一时没反应过来。等他冲出超市，摩托车早已开走。我们只能根据道路的监控来判断，可是……”何小智挠挠头，“监控并不清晰，哈雷摩托又多有改装，实在不好判断。”“不管怎么样，能确定是哈雷摩托就好，至少范围缩小了。你传达下去！”宋晁突然加大音量，“都给我加班加点将这份名单上所有人的不在场证明查出来！不仅车主，只要是能够驾驶这辆车的人包括车主的朋友和家人全部都得调查！还有把所有摩托车的照片都拿去给收银员辨认！”宋晁额头上的青筋暴起，一拳砸在桌上，“敢在我的眼皮子底下这么猖狂！”在宋晁怒吼的时候何小智已经识趣的退出了办公室，他靠在办公室的门上叹了口气，“终于结束了。”就在这时宋晁突然把门打开，何小智一下靠到了火爆上司的身上。“你在干吗！还不快点去安排调查！！”又是一声怒吼，何小智赶紧撒腿向前跑去。
“工作量应该很大吧？”陈潇一边喝咖啡一边问道。“又不是我们刑侦队的工作，但我们也不轻松。我最近正被一宗涉黑案件给害的都不想活了。”白天叹叹气继续搅动已经很浑浊的咖啡。“嘿嘿，我看那件哈雷案件也会落到你们队。”话音刚落，两人之间就形成了一个经典画面：大眼瞪小眼。陈潇继续用挖苦的口吻说，“你别惊讶，我看这案子不一般。首先，哈雷摩托的马达声很‘雷人’是众所周知的，但案发现场附近的人都表示只有案发的那段时间听到马达声，说明车子并不是从远处开来，肇事者是有意在有人过马路的时候开动摩托；其次，那位收银员说撞完人车子没有停就径直开走，就算肇事者再有钱，如此昂贵的摩托车撞到人了就算不关心人也要关心一下车吧，更何况哈雷的实用性不高只能说是用来玩的‘大型玩具’，谁希望玩具撞坏呢？所以凶手早就做好心理准备。我怀疑凶手是故意在挑衅警察，刻意使用不常见的摩托车在那么一个特别的时间进行犯罪。”“为什么是特别的时间？”白天不解的问。“你还是不是警察啊。”陈潇露出一个很夸张的表情，“案发那天晚上是市里那个大富翁林茂天小儿子的满月酒席，那些有钱人俱乐部的都去了。挑这么个时间加上只有有钱人才有的摩托车，不是在挑衅警察那是在干吗？”“怎么？有那件事吗？”白天努力在记忆力搜索。“当然有！”陈潇一脸严肃，“虽然是今天刚出的新闻。”“呃，好吧。那，那也有可能是买凶杀人！那位大爷不是很忧国忧民吗，天天写报告什么的。”白天仍然辩解着，他可不希望又要和那位宋晁合作。“嘿嘿，就算是买凶杀人也要归你管。”白天瞪大眼睛，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反驳。“哈哈，也不要太紧张。也许不是哈雷摩托呢？我也不愿相信有人会这样玩。如果真是那些富家子弟的游戏，那肯定还会发生下一起案件。”陈潇拿起咖啡嘬了一口。
也许是怕什么就来什么，果然三天后在与第一起案件发生的和谐路相隔半个城市的庆国路又发生了一起摩托车肇事案。这次的死者是一名35岁的中年女人，她从亲戚家回来刚下出租车也是在过马路的时候从暗处冲出一辆摩托车将其撞倒后从被害人身上碾过就开走了。和第一起案件相比，这次没有直接的目击者，但那位出租车司机说他往前开了不久后面就传来马达声，从后视镜里看到一辆摩托车撞倒了刚刚搭车的女乘客。他吓得马上停车，正要开车门，摩托车就从他身边飞速而过并且发出了震耳欲聋的马达声，等出租车司机回过神来就报警了。宋晁这次不仅是对何小智发火而是对所有交警大队的同仁发出他最高分贝的声音，“三天了，我让你们去调查那些肇事嫌疑人！不仅什么都没查出来现在又发生了一起！你们就是这样调查肇事案件的吗！他就在我们眼皮子底下杀了两个人，我们的道路监控全是摆设，别说凶手的外貌，连他是男是女都不知道！”暴风雨过后的一阵死一般的沉寂，一个警员犹豫了半天唯唯诺诺地举起手，“要不要……联系……刑…刑侦……”“你说什么！”宋晁一掌拍在桌上，“这是我们的案子！那个小白脸连碰都没资格！！”
“宋队长，您说谁是小白脸？”白天带着他一贯而又是宋晁最讨厌的笑容走进大门，后面还跟着穿着便衣的一位警员。“呵，我还想是谁呢，原来是大名鼎鼎的白队长！”宋晁憋红着脸强压住怒火说，“我听说你不是正在被几个黑社会的小混混耍的团团转吗？”“啊，是啊。我也听说你正被一位‘哈雷杀手’耍的怒气冲天。”白天挖苦道：“哦，我给忘了，您老人家不怎么关注新闻。新闻媒体今天一大早就开始报道这两起肇事案，称这位肇事者为‘哈雷杀手’。”“你！”宋晁握紧拳头，恨不得立刻把眼前这个对他出言不逊的白队长给碎尸万段。“好了，好了。我今天不是来挖苦你的……”“哦？那你是来干吗的？来显摆一下你们刑侦队的人多么聪明绝顶吗？”“我在想让上面将这个案件移交给刑侦队处理，或者……”白天脸上的笑容换做了一副严肃的表情。“也许你愿意和我们合作，一起将凶手抓住。”“做你的白日……等等，你说什么？合作？”宋晁终于忍不住，推开挡在面前的警员冲到白天面前抓起他的衣领，“你以为你是谁？你这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有什么资格和我谈合作！我当警察的时候，你连警局大门朝哪边开都不知道！你以为用你那一套所谓的推理就能抓住凶手吗？你以为这是你推崇的那个英国侦探的世界吗！”“那这是什么世界？”白天面不改色的看着宋晁，“我只是想抓住凶手，那个不断向我还有你以及所有警察挑衅的家伙。”两人互相对视着，现场的警员都觉得气氛紧张到极点。虽然两位队长的不合一直是众所周知的，但像这样把矛盾搬到台面上还是第一次。“怎么合作？”宋晁紧握着的双手慢慢放开，但语气中仍然充斥着浓浓的火药味。白天后面的警员微微翘起嘴角，同样也是那副宋晁最讨厌的笑容。
“哇，你们刚才都够拍一部电视剧了。”陈潇面对着市局两大风云人物仍然不改爱开玩笑的性格。“有话就说！别像个婆娘似的说那么多没用的！”刚才在大厅怒火冲天的宋晁已经平静了一些，但火爆的性格也是没有改变。“其实呢，宋队长。我希望你能资源共享，将你们的调查结果和我…哦，还有白队长参考参考。”白天在一旁附和着陈潇点点头。宋晁走到文件柜前，说：“白队长，你不准备告诉我这位‘属下’的身份吗？”他拿出一份文件扔到桌上。“这个嘛，你可以去问赵局，这可是经过他同意的。”白天拆开文件袋，将一半的文件分给那位“下属”。而宋晁则坐回自己的椅子上，“我会去问的。”白天和陈潇对视着苦笑了一下就埋头浏览那份关于不在场证明的资料。市内有购买过哈雷摩托车的人一共有32人，其中有3人的车因为不善于保养而损坏，至少在2周前就送去维修了，目前也仍在维修点，而另外的29个人都有不在场证明……“呼，车主的家人朋友呢？”陈潇看向白天。“呵呵，可多了。”白天拿起手上一叠的文件向陈潇示意。宋晁冷笑了一下，“怎么样，白队长？3天就将总共475人的不在场证明调查清楚，你们刑侦队有这能耐吗？”“没，我们可不会连12岁的儿童都查。”白天叩打着手上的文件。“差不多得了啊，这人数也够吓人的了。就算把那些骑不了摩托车的人都排除了也有几百人吧。”陈潇看着即将火山爆发的宋晁赶紧说，他低下头又看了几行，“唉，我这的都有不在场证明，而且全都是去参加那个林茂天小儿子的满月酒。对了，昨天晚上好像也是什么……”“预防癌症基金会的竞拍活动和酒宴。”白天说，“从前天就宣传了，上流社会的活动。”“我看昨天的不在场证明八成也是满满当当。”陈潇将手上的文件丢到桌上，“看来凶手有备而来，这是一次有预谋的无特定对象杀人。”看着两位队长愣愣的神情，他继续说道：“阿天，你那份资料就别看了。凶手不会在那里面。”“为什么？”宋晁不解的问。“理由有二。一，肇事车是哈雷摩托，一件价格昂贵的玩具，一般人是不会随意把自己的车借给不了解哈雷摩托的人，换句话说不会随意借给朋友或者家人，即使朋友或家人中也有哈雷迷，但出于对哈雷的定制性也应该自己购买一辆而不是借用他人的车。如果自己的哈雷在自己不在的时候被人使用过还有被撞过的痕迹车主应该会很生气不会再外借，也就不会发生第二起案件。我记得根据监控录像可以确定两辆车是同一辆。 这也可以排除是模仿犯罪的可能。二，就算第一个理由不成立，凶手特意选择车主有不在场证明的时候进行犯罪很容易暴露自己。因为车主即使当时不在意车上的痕迹也会在新闻媒体大肆报道后注意到摩托车的不同，等于是拿他人的刀进行多次犯罪，而且每次还要把刀还给不知情的人。危险性太大。”宋晁摇摇头，“如果车主就是主谋，撞人的只是他的朋友呢？不对，应该没有人会这么傻。如果东窗事发，会被判有罪的只有实际操作的人。”“嗯，所以合谋的可能性就大大降低了。”“但是，车主除了那3个车坏掉的，全都有不在场证明。而且如果凶手是故意在等人过马路然后施行犯罪不就无法掌握自己的时间了？”白天也说出自己的疑惑。“是啊，这也是我想不通的地方。凶手是怎么即出现在酒会又出现在案发现场而且每次都能够保证有人在他潜伏的时间内过马路……”“难道！”三人一起发出惊呼，门外的警员都吓了一跳。只听里面又传来一阵说话声。“哈，我怎么就没想到呢！”宋晁最先发出呼喊。“凶手是一个了解哈雷摩托，有作案时间，又可以自由骑乘并且可以掩盖住撞击的痕迹不会被车主发现的人！”门外的警员也像突然被人敲了下后脑勺一样，纷纷表示“原来如此。”唯独何小智还不甚明白，他赶紧推了推身边的警员，“原来什么啊？”“傻，凶手就是维修点的人啊！”所有警员都朝着他说道，就在这时“砰”的一声门被宋晁打开，这次是一群人都压到了他身上。“你们搞什么啊！还不快点去工作！”大家此起彼伏的应答了他后就立刻散开。陈潇拿着泡面放到桌子上，盖上书之后就倒在床上双手垫着头思考着今天下午的讨论结果。“凶手应该是维修点的工作人员，但是……他为什么要冒险用哈雷摩托车犯罪。这样警方很容易就能缩小范围……”他冲着天花板发泄了一下就坐了起来，“凶手的动机是什么？难道心理变态……”
‘哈雷杀手’的名声因为新闻媒体不懈的宣传，成了街知巷闻的名人，虽然有很多人还以为哈雷是指哈雷彗星。而这个事件造成的恶劣影响就是晚上出门的人少了，如果一定要出去买什么也会尽量不过马路。很多家长却很高兴，孩子不去夜店了。刑侦总队和交警总队的警察们也觉得高兴，因为昨天那场暴风骤雨般的讨论后案件终于有点眉目了。案件的主要负责人还是宋晁，因为白天他们的涉黑案件也是上面非常重视的一个案件。宋晁一大早就从下属那儿拿到了关于维修点的报告，全市只有一个哈雷摩托的专卖店(也是维修点)，每天早上9点开门5点就关门，一般负责维修的工作人员会比别的工作人员晚下班1小时。关于那三辆车的拍照取证也包含在报告里，但三辆车的外表相差并不大加上都因为车主的保养不善在车头的部分都有或多或少的损坏。鲁米诺试剂在这里也没派上用场，因为车子本身就是金属，车主又不愿意让自己的车被化学试剂伤害所以也无法确定肇事的究竟是哪一辆车。专卖店里本来有3名维修人员，其中1名因为家里的事情在一周前就请了事假。所以犯人的范围又缩小到只有2个人。一名叫陈景青负责一辆车，另一名叫王贺负责两辆车。两人在案发时间都表示在自己家里，但没有人能够证明。目前交警总队的人正在审讯陈景青，但宋晁觉得不会有什么成果。其实遇到这样的案子是最烦的，两人都有作案时间和机会如果没有有力的证据实在没办法提出上诉。宋晁又拿出一根香烟抽了起来，他开始考虑要不要主动联系白天。但这个念头很快又被他从脑中清理出去，他还是不想和那个毛头小子打交道。“那个小子……那个戴着眼镜的小子……”他想起了陈潇，从怀中掏出上次分手前陈潇草草留下的手机号码。
“喂，哪位啊！老子要睡觉不知道啊！”陈潇有气无力的拿起手机，平时这个时间是不会有人打电话给他的，因为他总是在睡觉而且每次睡觉时他的脾气都很差。“臭小子，在谁面前自称老子！”手机里传来昨天那个火爆队长的火爆声音。但陈潇的思维还停在梦中。“啊？？谁，我怎么知道你是谁。你自己都不知道还问我！”电话另一头的宋晁克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接着说，“我是宋晁。”“宋朝？什么宋朝……唐朝后面的宋朝啊。”“你！！！！！”电话里传来几声粗气，“你别挑战我的极限！”“哎呀，好了好了。”陈潇从床上爬起来，看了看桌上的闹钟继续有气无力地说：“我说宋队长你一大早找我啥事啊。”“你想不想知道关于维修点的事！”“嗯？哈雷杀手啊，那你得先找我的老大白天才对，找我干毛。”“你别给我得了便宜又卖乖，我已经查过你根本不是警察。”“我也没说过我是，唉~~看在你这么哀求我的份上我就听听看吧，维修点啥事啊。”宋晁拿起桌上的凉茶一口气喝了下去，心里默念着：冷静，冷静。然后就开始像何小智那样进行报告，他不知道的是另一头的陈潇完全处于迷糊中的状态。“喂！你有没有在听！”宋晁在报告完后吼了一声。“有，有。当然有……嗯，总之凶手就在那两个人当中了。”陈潇揉搓着自己的眼睛说：“嗯，那两个人叫什么来着？”“陈景青！！！！王贺！！！！！”宋晁终于又爆发了。整个交警总队刹那间沉默了一分钟。“老宋同学，别这么大火气嘛。我睡得好好的被你吵醒我也很火大的……”陈潇话还没说完手机屏幕上就显示了通话时间。“唉，老年人就是这样。”他把手机放到桌上又倒下继续睡。“嗯……陈景青，王贺……为什么……唔…………”也是一刹那，他突然瞪着并不大的眼睛。“原来是这样……凶手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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