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述者“我”是片渊小姐
事故发生的半年前伯伯因病去世了。小洋的父亲叫公彦,是家里的长子,结婚后也住在家里,照顾祖父母。但他好像心脏一直不太好……在小洋马上要出生的时候离世——丈夫病死后半年,长子因事故身亡。即使是偶然,也难免让人联想到因缘果报。
那是我们住下后第三天的早上。好像是清晨五点左右,美咲婶婶神情慌乱地把大家叫了起来。我们跟着她来到走廊上,
只见小洋仰面朝天,倒在佛龛跟前。他面色苍白,头上流的血已经发硬发黑。我碰了碰他的身体,冷冰冰的……直觉告诉我,小洋已经断气了。接着,常给祖父家看病的医生来了,正式宣告了小洋的死亡。
“要是我发现得再早些就好了”——美咲婶婶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至今仍然深深地烙印在我的脑海中。我碰了碰他的身体,冷冰冰的,只从头上的伤口流出一点儿血来,血量不是很多。家里的所有人都这样说:“他大概贪玩想爬到佛龛上,中途踩空掉了下来。”
那天我们一大早就去给公彦伯伯扫墓。不过,祖父是留在家里的。扫墓回来,我们在路上买了点儿东西,又去了趟公园,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然后大家吃了晚饭,轮流去洗澡,再然后就回了各自的房间。我和姐姐还有小洋在③号房间玩了一会儿游戏。没多久,小洋好像困了,就回了自己的房间(④号)。现在想来,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他。
当时电视里在播放NHK的《晚间新闻》,应该是快九点的时候。小洋回屋后,我又和姐姐玩了三十分钟左右的游戏,直到母亲对我们说“快睡觉吧”,才不情不愿地进了被窝。姐姐很快便睡着了,我却精神得很,根本睡不着。直到凌晨四点左右,虽然躺在被窝里,却一直醒着。这段时间,我醒着的时候,什么也没发生。
祖母说过,她半夜听到了一个声响。她说:“半夜一点左右,旁边的房间‘咚’的一声,
把我吵醒了。我去看了看,可没发现什么异常。当时,佛龛旁边一个人也没有。”我们听她说佛龛旁边没有人,觉得那声音和小洋的事无关,就没太往心里去。
我在网上查了画平面图的方法,凭着儿时的记忆,试着画了一张。房间大小只画了个大概,而且我完全是个外行,各位看着可能会费点儿劲。
从门厅进来,就是一条昏暗的走廊,走廊尽头可以看见巨大的佛龛。从近到远,是储物间、卫生间、浴室、厨房,再往里,就是铺了榻榻米的和室。面对佛龛,左侧的起居室是大家一起吃饭的地方,隔壁是祖父和祖母的房间。我的祖父叫重治,祖母叫文乃,他们好像每天的大半时间都待在自己的房间内。
右边分成四个房间,每间大概六张榻榻米大小。房间的编号是我添的,方便给二位说明情况。
父亲住在编号①的房间,我、姐姐和母亲睡在③号房间。②号房间是空的,④号房间则由婶婶美咲和她的孩子小洋居住。
住在祖父家的时候,即使是白天,关上灯后屋里也是一片漆黑。小时候,我并没觉出其中的古怪,一直没放在心上……奇怪的地方是①号房间和②号房间之间的拉门是打不开的,只有这扇拉门,怎么拽也拽不开。小时候我以为是上了锁,但门上的任何位置都没看到类似锁眼的东西。
祖父曾经告诉我,片渊家在“二战”前算是大户人家,靠多种家族事业积攒了雄厚的财力,家境最好的时候住在很大的公馆里,还雇了很多用人。片渊家世世代代在那套房子里重复着杀人作业,直到现在也是。
然而,某一代的当家突然将家业全权交予他人,在自家地皮的一角建了一座偏房住下,自此闭门不出。那之后,家道渐渐衰落,到了昭和中期,公馆也被拆毁了大半。
后来,片渊家的子孙将唯一留下来的偏房改建,勉强维持着生计。他的太太好像很早就过世了,他似乎因此一蹶不振。建这座偏房,或许也是为了给太太诵经。据说这个佛龛,供奉的就是他的太太。佛龛和走廊同宽,左右没留一点儿空余,刚好嵌到这块空间里。
也不知到底是比着房子的尺寸做了佛龛,还是为了做佛龛建了一套房子,但我总觉得,整套房子都像一座巨大的佛堂。
有一次,祖父叫我帮忙清扫佛龛,我第一次得以窥见佛龛里面的模样。
平时紧闭着的两扇小门中,摆着我没见过的佛具和曼陀罗花纹的巨画。如今我仍然记得自己心中那难以言喻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