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夜4
序
按下門鈴的按鈕，耳邊傳來令他熟悉的門鈴聲。他低下頭，微微嘆了口氣。
預料之中，門啪的一聲開了一條縫。
「誒，你還在。」
眼前穿著皮衣的男人，沖他猥瑣地笑了笑，笑容能夠讓他想起黑暗中的鬼影，他不經打了個哆嗦。
門很快被敞開，他被請進了屋。家裡的陳設簡單，卻讓他感覺有些狼狽。客廳靠牆的一面，擺著一條沙發。他看了一眼，坐了上去，沙發很快傳來木頭的嘎吱聲。
「最近有什麼動靜么。」他抬頭看向眼前的男子。
「放心，一切正常。」
「那……那傢伙能聯繫上嗎……」
「唔，那傢伙…現在只能希望他不被警察盯上了。」
「目前，只能這樣了。」
說完，他舒了口氣。從口袋中掏出煙盒。用桌邊的打火機點上了一支煙。
現在需要的是等待。
一
電視里轉播的仍然是無聊的戲劇節目，黑羽睜開眼睛，目光轉向牆上的壁鍾。較短的時針已經指向四的位置，節目表中下一個節目是案件聚焦。
今天的案件聚焦節目仍然是搶劫案，預告結束，畫面出現了黑羽期待的美女主持人。黑羽喝了一口茶几上的啤酒，目不轉睛地盯著電視畫面。
三人犯罪團伙劫持郊區銀行，攜巨款逃跑，警方已監視一嫌疑人……
黑羽打了個哈欠，拿起遙控器關閉電視。看過主持人了，既然是搶劫案，不如睡睡覺。
不知睡了多久，耳邊傳來一陣手機鈴聲。黑羽猛然驚醒，拿起桌上的電話接通。
幾秒后，黑羽關閉手機，穿上外套走出大門。
他接到了一起謀殺案。
二
案發現場在郊區的一棟公寓樓中，公寓302發現一具男性屍體。
案件相關信息如下：
李四，男，28歲，在附近某工廠工作。死亡時間為2017年八月四日下午六點半左右。氰化鉀中毒致死。第一個發現死者的是死者妻子，此時正在案發現場外接受詢問。
黑羽跨過封鎖線，獨自進入案發現場。案發現場是一間客廳，客廳窄小，卻擺滿了餐桌、沙發、冰箱和茶几，使人覺得極不協調。餐桌上擺著一盤魚頭，卻沒有碗和筷子。在廚房門口，翻倒了一盤青菜。
「有些問題，我覺得你有必要解釋一下。」黑羽轉身來到死者妻子身邊。死者妻子名叫王五，26歲，同樣在工廠工作。
「案發經過？」王五低下頭，似乎在極力回想。她的聲音微微顫抖，還沒有回過神來。
「今天晚上我回到家時，李四已經到家了……我回家就開始做飯……只買了青菜，其他菜取剩菜熱一下。在廚房裡，也不知道客廳發生了什麼，我當時熱好青菜，打開廚房的門……他就。不過我用手抽出筷子嘗過青菜，沒有你們說的毒物啊。」
黑羽轉身看了看現場，點了點頭。死者倒在沙發上，看出來經過了一番掙扎。
且慢，茶几上好像擺著一瓶牛奶。
是玻璃瓶裝的伊利牛奶，插著一根吸管，牛奶應該是由牛奶工每天運送的。拿起瓶身，微微冰涼。
「報告。」
黑羽側過身看去，是一名年輕刑警。
「在茶几上的牛奶中，有毒物反應。」
三
張三，男，32歲，
職業牛奶工，負責每天送牛奶。至於動機方面，與王五有特殊關係。
年輕刑警報告完畢，轉身離去。只有名叫張三的牛奶工留在現場。黑羽低下頭，
思考片刻。不久他又抬起頭。
「回答我幾個問題吧。」黑羽說道。
「嗯……」
「能不能給我看一下，牛奶瓶。你們的牛奶瓶應該是可回收的吧。」
牛奶工想了想，說道：「在運輸車上有還沒有送完的牛奶。牛奶都是從工廠運來的。玻璃瓶，瓶口是類似啤酒瓶蓋的蓋子。蓋子只能用起子打開。吸管每個星期六都會送一個星期的吸管。」
不久刑警便遞來一瓶牛奶，和牛奶工描述的一樣，牛奶是用玻璃瓶裝的。黑羽點了點頭。
「送牛奶的話，一般什麼時候可以送到？」
「因為送牛奶的順序是先送市中心，再送城北的淺橋區，再送城西的滄海區，最後送城南。所以送到城西和城南的時候，已經到了上午十點以後，而公寓里都是一般的上班族，所以大家幾乎都是在下班后取牛奶。」
黑羽低下頭，陷入沉思。
「妻子呢，妻子有動機嗎？」黑羽突然問道。
「雖然張三和王五有關係，但是王五卻不承認，只說張三單方情願的。而且李四王五之間的關係也很和睦。」
「嗯，單戀，有意思。這樣一來，李四沒有動機，合謀也不存在。」黑羽想了想，自言自語道。
四
「總之，先在附近詢問一下。」黑羽說道，走出案發現場。一位刑警站在樓梯口，看著走出現場的黑羽。
「何老九，你怎麼在這。」黑羽眨了眨眼，看向對方。
如果黑羽沒有猜錯，何老九是負責普通案件的刑警，不可能出現在謀殺案現場。
何老九看著黑羽，聳了聳肩：「聽說這裡有案件發生，我來看一下。」
「這裡是謀殺案。」
何老九頓了頓，看著黑羽繼續說道：「幾個月前的那場搶劫案，聽說過吧。」
搶劫案？黑羽回想起剛剛電視的畫面，點了點頭。
「據我們調查，三人團伙中其中一位已經鎖定，后得到消息稱，嫌疑人不久后在這棟公寓租了一間房間。不過還沒有證據，只能在公寓大門口監視起來。不過據負責監視的人說，前幾天目標已經沒有進出公寓了，很可疑。」
「你是懷疑謀殺案和搶劫案有關聯嗎。」黑羽瞟了一眼何老九，老九已經朝案發現場走去。
黑羽的目光從何老九轉移到牛奶箱。小區似乎每層都有牛奶箱。每層兩戶，共用一個牛奶箱，牛奶工只要放兩瓶牛奶就可以了。不久前的報告，牛奶箱上提取出張三、李四、王五的多枚指紋和多枚陌生指紋，陌生指紋應該就是隔壁住戶的。
「雖然牛奶瓶是有瓶蓋的，但是為了方便，牛奶工都會幫我們把瓶蓋撬開，裡面還有一層紙膜，用吸管扎破就可以喝了。」王五在黑羽身邊，說道：「還請刑警儘快找出兇手。不過現在是誰已經很明了了吧……」
「死者是什麼時候開始喝牛奶的呢？」
「我把魚放在桌上時，他才剛剛插上吸管。」
「所以說，死者死亡時間是從端上魚到發現死者死亡之間。」黑羽點了點頭：「現在線索還是太少了，需要問一下隔壁，不知道會不會有收穫。」
這棟公寓每層只有兩戶人家，黑羽說的隔壁就是另一戶。
「這戶似乎只有一個人住。很奇怪，甚至沒有看見過他。」
「他很少出門么？」
「我們幾乎沒有溝通過，連他長什麼樣子都不知道。不過他喜歡喝酒，喝完酒就發酒瘋，聲音可以傳到我們這裡，他說什麼我們都能聽清楚。」
「每天都這樣嗎？」
「每天都有。」
「最近有什麼異樣么？」
王五想了想，說道：「下班的時候。我準備開門，聽到背後傳來玻璃破碎的聲音。我意識到情況不對，很快去按門鈴，但是沒有任何動靜。」
「然後呢？玻璃碎了，情況不妙吧。」
「等了大約一分鐘，屋內都沒有什麼動靜。後來我想了想，可能戶主發酒瘋，砸碎了酒瓶。這樣我就沒多想了。」
說到一半，王五頓了頓，繼續說道：「不過，過了一會，大約二十分鐘，又聽見門鈴聲。我沒有多在意，因為要忙著做飯。」
「之前有類似情況嗎？」
「只能說很少，戶主似乎不喜歡交際，上門的估計都是推銷員。」
按下門鈴，屋內仍然沒有動靜。和王五描述的一樣。黑羽突然感到一陣不安。
「屋內還是沒有動靜。」王五平淡地說道。
「公寓管理員呢？」黑羽急切地說：「找管理員要備用鑰匙——不管屋內出現什麼情況。」
不久，黑羽接過取來的鑰匙，打開房門。眼前的景象讓黑羽倒吸了口氣。
一具屍體倒在客廳中央。屍體旁邊，散落著破碎的牛奶瓶。
五
劉老七，男，至今無業。據小區物業稱老七三月份租房居住在這棟公寓。此前干過機修工，不久因為工作辛苦辭職。死因是氰化鉀中毒。牛奶中檢測出毒物。死亡時間是五點半到六點。
黑羽看著眼前的男性屍體，搖了搖頭。從客廳座機的通話記錄中，黑羽找到了最近聯繫人。對方是五點半打進的電話，黑羽用自己的手機很快回播電話，通知對方儘快來到現場。
大約十五分鐘，嫌疑人唐老八來到現場，喘著粗氣。
看到屍體時，唐老八臉上並沒有過多的驚訝。
「你之前來過現場吧，唐老八。」
意料之中，唐老八點了點頭。
「據案件相關者稱，在案發時，有人來過現場，推銷員這個時候一般都在休息吃飯，我又在死者通話記錄中看到你，你來過現場。」
「我的確和死者之前通過話。」唐老八想了想，說道：「大約在五點半左右，我打電話給劉老七，準備請他吃飯，我是用座機打的電話，座機應該有錄音。」唐老八掏出煙盒，點上一隻煙，一臉嚴肅。「當時聽到對面傳來玻璃破碎聲和掙扎聲，就趕快趕來。」
「所以說，玻璃破碎聲就是牛奶瓶傳來的聲音。聽說死者是中毒死的，這樣一來，毒物怕是在牛奶中吧。」
黑羽點了點頭。眼前的男子似乎很喜歡顯擺。
「牛奶是牛奶工送的吧，我們那邊也是。牛奶箱是鎖住的，只有戶主和牛奶工有鑰匙吧。」
「所以你的意思是，牛奶工有嫌疑。不過我們已經在調查當中了。你的嫌疑也很大，雖然有自稱的所謂不在場證明。」
「當然，死者死時我在家裡，聽到掙扎聲感覺不對，很快就乘地鐵到他家。當時敲門沒有人開……我就回去了。」
不久，新的調查結果出來了。唐老八和死者是死者做機修工的時候的朋友，同樣死者還有一位朋友，現在聯繫不上。這就是死者的關係網，死者和隔壁鄰居可以說沒有任何接觸。而嫌疑人唐老八和張三李四王五沒有任何關係。
聽完報告，唐老八顯得有些意外。「隔壁還有案件發生？」
黑羽
思考片刻，點了點頭。「兩起案件，幾乎發生在同一地點。案件性質又十分相似，的確很奇怪。」
黑羽環顧案發現場。和剛才的現場類似，這裡仍然是各種傢具擠作一團，使人感覺有些壓抑。黑羽看了看屍體，蹲了下來。屍體旁邊有點煙灰，但是煙頭沒有看見。看著屍體，黑羽能夠想到死者生前一刻的痛苦。
「我覺得如果可以，還是有必要去你的家看看，那段錄音。」
黑羽說完，唐老八點了點頭：「只要案件能夠解決，我盡量配合」。
六
大約半小時的時間，警車駛入位於滄海區的公寓樓。公寓樓的陳設與城南的公寓樓基本類似。唐老八帶著黑羽來到了位於三樓的房間。
打開房門，黑羽有些驚訝。眼前的客廳已經七零八亂，煙灰缸里塞滿了煙，桌上擺著喝光的牛奶瓶，和擺放雜亂的啤酒瓶。牛奶瓶上用不可擦信號筆寫著今天的日期。
「這麼亂嗎？」黑羽擺了擺手。
唐老八不好意思地搖了搖頭，露出疑惑的表情。
「你也喝啤酒啊。」
「經常喝。」唐老八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說完，帶著黑羽走到座機旁，按下回放按鈕，周圍靜了下來。
座機配置不高，聲音異常嘈雜。
「喂……是你嗎。」
「喂……」
很快，玻璃破碎聲和掙扎尖叫聲傳入黑羽耳中，因為尖叫聲音過大，手機只傳來雜音。
最後，手機顯示錄音時間為傍晚五點三十分。
「你去城南是乘地鐵的嗎？」黑羽問道。
唐老八點了點頭，從口袋中掏出一張地鐵票，顯示購買時間是五點三十五分。地鐵是從城西到城南的，大約需要二十分鐘的時間。黑羽看完點了點頭。根據時間，劉老七死時唐老八在家中座機打電話，唐老八有不在場證明，要想在牛奶中下毒，有些困難。
回到警局時，已經到了晚上八點。本來可以直接回家，但是因為這兩起案件，他不得不留在警局。
向隊長劉小七彙報了情況，黑羽陷入了沉思。
「你說牛奶工把蓋子撬開，那麼也不排除牛奶工注射毒物的可能，不是嗎。」小七思索片刻，說道：「除了本樓層的住戶，只有牛奶工可以開箱吧。但是牛奶工和死者沒有任何關係。」
黑羽點了點頭，如今只能這樣認為。
「查到了一樣東西。」小七突然說道。
「劉老七兩天前在郊區銀行存入了一萬元。」
「什麼。」黑羽突然想到什麼，立刻詢問道。
「一萬元，應該和你想的不一樣吧。」小七看著黑羽，眨了眨眼睛。
「不，不是那個問題。」黑羽突然異常興奮。
「這樣一來，一切就都能說通了。」
望著小七驚訝的眼神，黑羽緩了口氣。看著這位年輕的女刑警，黑羽臉上浮現出異樣的笑容。
「小七，這一夜還長，我來和你慢慢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