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何原在待客廳內不停的踱步,不時點燃一根香煙,凝視遠方。
半小時之前,他剛剛接到一個案子。在城西的一間破舊的出租房裡,發現一具女性屍體。死者名叫張曉麗,被鈍器撞傷後腦致死。第一發現人是死者的女兒,叫秋雪。
嫌疑人鎖定為死者丈夫許輝,與死者在五年前結婚。在他們結婚前,張曉麗曾與其秘密約會,並且與前夫秋吉離婚。本以為得到真愛,結婚後丈夫卻迷上賭博,張曉麗曾買過保險,這成為丈夫謀害妻子的重要動機。
另外,根據兇器的撞擊角度分析,兇手至少是一位身高一米七的男士,這一線索更是將兇手指向丈夫了。
案發的中心現場在出租屋的客廳。客廳不大,卻打掃的十分精緻。平時寂靜的客廳,現在卻滿是工作人員。客廳的西北角,一扇房門半開著,應該是秋雪的房間。
輕輕打開半開的房門,一股檸檬的清香味撲面而來,何原愣住了。
窄小的房間被整理的井然有序,靠窗的桌邊,坐著一位十幾來歲的小女孩。
「你叫秋雪吧。」何原輕輕拍了拍女孩的背。
女孩一愣,身體似乎在顫抖。
「怎麼,背上有傷…對不起哦。」何原把手縮了回去:「怎麼弄得。」
女孩看著何原,羞澀地笑了笑:「今天放學路上…不小心摔跤了。」
「哦,」何原環顧四周,房間的一角的書包里,擺著一隻羽毛球拍。
「你喜歡打羽毛球啊。」
「嗯…我參加了學校羽毛球社。」
何原微微點了點頭。是時候切入正題了。
「那,你什麼時候發現你媽媽的…」
「我…」女孩低下了頭:「放學后,回家用鑰匙打開門,進門就看見媽媽…」
「進門的時候,有沒有什麼異常,比如門被撬開什麼的。」
女孩歪著頭:「沒有,進門后,才看見媽媽死在客廳里。」
「哦。」何原舒了一口氣。一個可憐的女孩,何原沒有看到秋雪時,是這麼想的。現在,何原竟從眼前的女孩身上,看到了堅強與希望,他打算再陪秋雪一會。
何原從一旁拿來一隻凳子,坐在秋雪旁邊。桌子的右上角,擺著一杯喝了一半的奶茶。裝奶茶的袋子上,寫著三個字:九龍屋。
「你喜歡喝奶茶?」何原看了看秋雪。
秋雪搖了搖頭:「這是我妹妹的。」
何原愣住了,這是他未曾想到的:「你還有妹妹。」
「嗯…比我小一歲,叫許夏。」秋雪白皙的臉陰沉下來,頭微微埋著雙臂之間,似乎在回憶一段並不歡快的往事。
「怎麼了…」何原摸了摸秋雪的頭。
「爸爸是昨天來的。是他把妹妹帶來的。」
秋雪的眼睛濕潤了。
何原走到秋雪面前,半蹲下來,雙手微微搭在秋雪的肩上:「記住,要堅強哦。」
秋雪用手抹去眼角的淚水。
「一定。」
二
秋雪坐在床邊,整理著床上放置的衣物。偶然間的一次抬頭,看見牆上掛的父親的遺像,眼神駐留許久。
秋雪幾乎沒有對於父親的回憶,父親去世那年,她才九歲。記得母親瞧瞧告訴過她,父親是病死的。她看著母親,委屈地哭了。
父親和母親在她六歲的時候就離婚了。離婚後,母親又帶來了一個男人,叫她喊爸爸。
她死也不喊。
本以為再也見不到父親了,令她沒有想到的是,父親每個月都會來看她。父親告訴她,以後每個月的第一天,他都會來家門口的十字路口等她,這就是父女倆唯一見面的機會。
快樂永遠不會是永恆的。終於有一天,十字路口的父親消失了。她靠在紅綠燈邊焦急的等待。一小時…兩小時…遲遲沒有父親的身影。
最後是母親將她抱回家的。母親告訴她,你只有一個父親,叫許輝。
秋雪有一個妹妹,叫許夏。她是母親離婚後帶回來的,年紀與她相仿,兩人的長相也極為相似。
雖然許夏並不富裕,但總是瞧不起她。聽媽媽說,爸爸死時,她就在一旁,卻無所作為。很快,許夏被那個男人帶走了,秋雪才鬆了一口氣,她再也不用見到他們了。
最近,秋雪在社交網上看到了一本名為《落花世界》的小說,才知道,許夏沒有考上大學,當起了自由女作家。秋雪找了身邊的關係,問到了她的QQ號碼,一次聊天,秋雪得知,許夏的父親一個月前去世了。
秋雪想笑,還是忍住了,捂著嘴走出了房間。
三
送走了一位客人,小林看了看左手的手錶。時間是夜晚九點。不早了,小林微微嘆了一口氣。
不久,櫃檯前走來了一位打扮漂亮的女孩,年紀不大,二十多歲的樣子,小林認識她。
「你來了。」小林看了看她,沖她點了點頭。
女孩抓了抓後腦,傻傻地笑了笑。
「今天要喝什麼。」
女孩看了看價目表。「一杯布丁奶茶。」
「好。」小林搓了搓手,轉身默默走向操作台。
不時用餘光瞟了瞟女孩,女孩正照著鏡子梳理著劉海。小林擦了擦眼睛,搖了搖頭。奶茶已經做好了,他將奶茶放在女孩面前,沖她笑了笑,好像在示意著什麼。
女孩歪著嘴巴,拎著奶茶走了出去。
「喂,小姑娘。」
「再見哦。」遠處傳來女孩的聲音。
小林咬了咬牙,走出了櫃檯的門,女孩還沒有走遠。
鈴鈴鈴。
門上的鈴鐺響了,又是一位客人。小林低下了頭,無奈地回到操作台。
四
何原躺在床上,遲遲沒有睡著。今天他在警局門口遇到了秋雪。秋雪滿臉詫異地看著他,似乎有些不安。
看到秋雪,何原只能想到十年前的那個案子。由於嫌疑人(也就是死者丈夫)有充分的不在場證明,真兇一直未捕。這絕對是前所未有的。現在看到長大的秋雪,何原心中反而有些舒心,至少,案件的當事人並沒有因此而愁苦一生。
正當何原朦朧間將要睡著時,一通電話將他吵醒。
提起電話,何原猛然間從床上彈起來,穿上衣服朝著大門走去。
秋雪死了。
趕到案發現場時,已是深夜十一點。
案發現場在桐城河河邊的散步道上。散步道一旁是一個鞦韆,秋雪正倒在鞦韆的一旁,旁邊是翻到的奶茶。奶茶杯上寫著三個字:九龍屋。何原突然感到一陣不安。
死者秋雪,21歲,大學生,至今單身,氰化鉀中毒致死,推測死亡時間在夜間九點半至十點十分。另外,在死者手邊的奶茶中有毒物反應,確認在其中摻有氰化鉀。死者手部被氰化鉀溶液腐蝕,在奶茶杯上提取的指紋與秋雪家中指紋一致,同時在奶茶杯上還檢測出多枚陌生指紋。吸管上檢測出兩枚與奶茶杯上不同的陌生指紋。
何原看著案發現場,暗暗的低下了頭。
此時,另一份報告出來了,在死者體內,檢測到布丁奶茶與人形燒的成分。
五
何原叼著一根煙,用廉價的打火機點燃。街上的行人越來越多,何原漸漸加快了步伐。
到了第一個十字路口,向左轉,何原立刻看到了一個醒目的招牌。招牌上寫著三個大字:九龍屋。
何原隨手將煙頭扔到地上,用右手推了推眼鏡。九龍屋不大,除了操作台以外,基本上就是一個過道了。
店員睡意沉沉地聳拉著腦袋,看來店裡經營的不太景氣。何原拍了拍桌面,從口袋中掏出了警證。
「今天沒有優惠…」店員打了一個哈欠,抬頭看到警證,才立刻端坐起來。
「您是…」
「我是市警局的,想問你一些問題。」何原語速放的很慢,似乎在強調點什麼。
「哦,儘管問吧。」店員歪了歪頭,方才的驚訝並沒有銳減。
「請問,昨晚九點左右,有沒有一位女孩來到你們店裡。」
聽到這個,店員的臉色變了。
「如果有,請告訴我。」
「唔……是有一位,二十多歲吧。」店員低著頭,似乎在極力回憶。
「果然。」何原心裡默念著。
「請問怎麼了。」
何原嘆了一口氣:「那位叫秋雪的女孩,昨晚被人殺了。」
店員立刻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臉部扭成一團。
「昨天有注意到她什麼時候來這裡的嗎?」何原問道。
「沒有特別注意,但是店裡有一部攝像頭。」
何原的眼睛不停地盯著電腦屏幕,原本緊皺的眉頭頓時舒展了許多。
昨晚九點,秋雪走進九龍屋,手上拎著人形燒的袋子。她點的是一份布丁奶茶,大約五分鐘后就離開了。後面,一直到十點半,店員都沒有離開店面。
「沒有付錢?」何原看著屏幕中的秋雪,陷入沉思。
後續的調查結果出來了,奶茶杯上的陌生指紋,歸店員所有。
六
人形燒距離九龍屋,有大約二十分鐘的步行路程。何原離開九龍屋后就直接趕往人形燒。
人形燒的店面裝修整潔,看得出來是新開的店面。試吃區前排起了長長的隊伍,而購買區卻十分空曠。
「嗯,我記得她。」店主低頭想了想,隨即肯定道:「她在前天到店裡買了一盒人形燒,昨天晚上又來試吃了,很奇怪。」
何原翻開了記錄本,提起筆說:「請問昨天晚上九點到十點十分,你在哪裡。」
為了排查死者死前接觸的人,何原決定調查不在場證明。
「在店面里,顧客可以為我證明。」
走出人形燒,何原收到了一封簡訊:你交代的內容已經查清,昨晚五時,秋雪乘動車自荊市來到本市,票是上車補的。
何原的嘴角露出一絲微笑,他邁開步伐,朝著咖啡館走去。
請還原兩件案件真相,找出兇手。